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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願意 時時: 現代 *上面穿格子上衣，下面穿碎花裙的桂香，手裡拿著大包小包上，一邊擦汗，一邊拿出斜背的小布袋包中很皺的小紙條，核對門牌號碼 *找對了號碼，按門鈴，等一下沒人應，又按一下，把耳朵貼在門上，又在門縫中用眼瞧瞧，也沒人，把大包小包放下，跳高兩下，還是沒人，搖搖頭，一旁靠牆站著，從小布袋包中取出一個白信封，扇著，眼睛往巷子兩頭盯著 *一對母女共撐一把陽傘緩步走來 母: 我真搞不懂妳，別的那些醫生的太太嘛都住在什麼鑽石大廈，帝寶大廈，你這個公寓的巷子這麼窄，連計程車都不肯開進來，這麼大熱的天出去吃完中飯還得走進來 蓓: 媽，對不起，但是我就是喜歡這裡聽不到汽車聲，喇叭聲。廚房的窗子看下去就是個小公園，好難得在這城市裡有一點點的綠草，每天看著鄰居的孩子在玩沙，盪鞦韆，放風箏，好可愛。 母:( 長歎) 唉，妳的老公自己是個婦產科醫生，而居然你們沒有孩子，(搖頭) 喔! 小心他偷偷在外面生一個，以後跟妳搶家產。(越想越緊張) 妳這個人啊，從小就不會算計，我看明天該請個私家偵探跟縱他 蓓: 媽，妳少胡思亂想 (預備收傘，走向門) 桂:( 看見二人，收好信封，迎上，向蓓) 請問妳是洪太太，是不是? 母: 妳是誰啊?( 上下打量著桂) 妳認得我女兒嗎? 桂:( 立刻不自在，口吃) 哎….哎 蓓:( 用手輕按母臂，和顏) 我是洪醫生的太太，妳是? 桂: 那請問妳的本名是不是張蓓華? 蓓: 是，是我 桂:( 大喜過望) 太棒了， 我找對地方了，(深深點頭) 張小姐，我是從宜蘭鄉下來的 蓓: 噢，從我的故鄉來的，但是我五歲就從宜蘭搬來台北，我們見過面嗎? 對不起，我認不出妳了 桂; 我…我們是沒有見過面，(拚命思索如何解釋)... 我….我是妳的一個老同學叫我來找妳的 母:( 忙把蓓拉一旁) 當心點，看樣子是來借錢的，小心…. 蓓:( 推開母) 媽啊，妳去買點水果吧，看看草莓甜不甜(把母推向水果攤)( 向桂) 妳說的是哪位老同學啊? *母很不情願的往水果攤走，邊走邊不放心的回頭看 桂: 他叫劉斌 蓓:( 吃驚) 劉斌? 那妳是他的….? 桂:( 又自傲又有點害羞) 我是他的牽手啦，我叫桂香 蓓:( 二手拉著桂香) 快，快進來坐(彎下腰幫桂拿些東西) *母又偏回頭看到蓓引桂入屋，又急又氣，趕快裝些水果入袋 *舞台光打入室內 *蓓拉桂坐下，大包小包放桌上 蓓:( 急切) 我和劉斌有二＋幾年沒見面了，他要妳來找我? 有什麼事? 桂: 他說他說你們是大學時候的好朋友，是什麼…(歪頭想了一下) 是什麼初戀情人啦! 蓓:( 沒想到桂如此直率說出，吃了一驚) 噢! 桂: 他說妳那時候好漂亮，啊….現在也還是好漂亮(頻點頭) 蓓:( 心中甜蜜，也覺得桂有趣)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，(忍不住甜羞一笑) 噢，請妳不要介意，都是在他認得妳以前 桂:哎喲，不會啦，蓓華姐，妳這麼有氣質，標準醫生娘的樣子，怎麼會看得上我們家阿斌啦 *蓓張羅倒茶 桂: (注意到屋裡很涼快) 哇，好涼快，裝了冷氣啊，好舒服，(吐舌頭) 台北夏天這麼熱妳們怎麼受得了? 我們宜蘭靠海，哇，那海風好爽啊，(四周看看) 你們家好漂亮，咦? 牆上這一定是洪醫師和妳的照片，也有老人家的照片，怎麼沒有小孩的照片? 蓓:( 放下茶杯, 幽幽地) 我們沒有小孩 桂:( 眼睛往地板看看) 怪不得家裡這麼乾淨，但是好可惜啊，你們夫妻這麼優秀，沒有小孩，妳先生是婦產科醫生怎麼都沒有辦法?( 見蓓不自在，慌忙) 啊，對不起，我只是想看看當年如果阿斌娶了妳，那生出來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? 蓓: 你和劉斌有孩子嗎? 桂: 我們啊，一年一個，生到第四個(豎起四個手指頭)怕再生就養不起，趕快紮起來，不然可以生一打呢，(怕刺到蓓痛處，掩住嘴吧) 喔，我們鄉下人是隨便養隨便大啦 蓓: 劉斌真有福氣，有孩子才像個家 桂:( 轉變話題)( 把桌上大包小包打開，都是土產盒) 這些都是阿斌叫我帶來的宜蘭土產要送妳的，木瓜糖，柿餅… 蓓:( 很開心，像個小女生) 木瓜糖，柿餅，這都是我小時候愛吃的，他居然還記得 *母提著水果進來，看女兒雀躍，湊過來看，嫌盒子上有灰塵，用手帕來打 蓓:( 擋開母手) 媽啊，妳還記得我大學的同學劉斌嗎? 這是他的太太桂香 桂:( 幾乎是鞠躬) 哎，伯母妳好 母:( 有反應) 噢? 蓓:( 向母)麻煩媽洗點草莓來吧(坐下喝茶) *母沉思，走開 桂:( 目送母走遠一點) 不是我多嘴啦，那種草莓啊以後少吃啦，那些果農灑好多農藥上去，我們鄉下人都不敢吃，還好奇怪，你們台北的人吃了那麼多農藥怎麼都還沒死? 蓓:( 茶在口中差點噴出來)( 微嗆) 是，是，被妳這麼一說以後不敢吃了。(向旁叫) 媽，拜託草莓要多泡一下啊。(向桂) 唔，劉斌他怎麼沒有和妳一起來? 桂:( 語速轉慢) 他也很想來，可是….可是他已經來不了啦 蓓: 為什麼? 他已經來不了是什麼意思? 桂: 蓓華姐，他得了癌症，快不行了 蓓:( 站起，手中茶杯差點打翻) 他…他得了那一種癌? 桂: 肺癌啦，一發現就已經是末期了 蓓: (跌坐回椅，雙手捧臉) 唉，他大學的時候就抽上了煙，他一煙在手半閉著眼晴的神情我還記得 桂: 他這幾年也知道抽煙有害，也怕我和孩子吸到二手煙，所以盡力想戒，但是每天晚上吃完晚飯之後那一根還是戒不掉，他就站在門口外面抽。唉，他一抽就說: “飯後一支煙，快樂似神仙”( 半閉著眼模仿抽煙樣子) 他現在就要快去做仙了啦!( 有點傷心中晷帶氣憤) 蓓:( 又痛心又急) 桂香，別心灰，別放棄，醫生怎麼說? 桂:( 無奈) 醫生還是有給他做什麼療，什麼療的啦，但是我看另外一個病人沒幾個月就死翹翹了 蓓: 你們的孩子有多大? 桂: 最大的在高中，最小的在國中(比手勢階梯一個一個下來) 蓓: (點頭) 唔，對.......一年一個 桂: (突然想起)噢，這次劉斌要我來臺北找妳是要我跟妳說一聲(慢)他要走了，他這次不能又是不告而別。(雙手合＋) 幸好居然被我一找就找到妳，他...... 他有一封信要我交給妳，(從小布袋中取出白信封遞給蓓) 哦，我沒有偷看哦! 蓓:( 接過信封) 桂香，真難為了妳，這麼大的度量，願意為劉斌送信給我 桂: 我也是好奇啦，很想看看阿斌的大學情人是長得什麼樣子的? 我這半年多來什麼地方都沒去，一出去就是陪他去醫院打什麼療的，想到臺北來走一走透透氣也好，只是臺北空氣太污染，我都不敢深呼吸 蓓: 我要再說一次，劉斌真福氣，娶到妳這麼心胸寬大的妻子，如果換了是我，我……. 桂:( 打斷蓓的話) 哎，我也沒有妳說的那麼好，前天他跟我講要我來找妳，我也有哭過，罵他沒良心，我跟他生了四個孩子，他生病我這樣全心全意照顧他，而他居然還在懷念他的初戀情人，但哭完之後想想，(擦擦眼睛) 他一直對我很好，從來沒嫌我剛認得他的時候連大字都不認得幾個，他很有耐心教我，他現在病成這個樣子，眼看快不行了，我還吃什麼醋嘛，唉，現在只有希望他走得心安，沒有遺憾。(用眼瞄一下蓓) 我這次看到妳條件這麼好，當年怎麼可能看得起他? 一定是他單相思啦! 蓓:( 觸及往事) 妳猜錯了，當年不是我看不起他，是他看不上我，一畢業他沒丟下一句話就不告而別 桂: 哦，怪不得他說這輩子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妳 蓓: 他真的這樣說? 他還有說什麼? 桂:( 歪頭想一下) 沒有，哦，說不定他在那封信裡有說 (很盼望的指指桌上的信) 蓓: 好，等一下我會好好的看 桂:( 微微有點失望) 哦，那妳現在不要看啊? 那………那我就走了(欠身而起) 蓓: 再坐一下嘛，我很想知道一下你們的生活 桂: 生活是很辛苦啦，他在鄉下辦小學，有些學生交不出學費，我又一個一個的生，但是鄉下空氣好，宜蘭的土又肥，青菜都自己種，都沒有用(母捧一盤草莓出) 農…藥….(看著母把草莓放在桌上) ，(回神過來) 孩子都長得大大胖胖的 *母一聲不響似有心事走開 蓓: 回宜蘭教書一直是他的心願，我很佩服他能實現他的理想，有多少學生? 桂: 五，六＋個，但是老師只有兩個，他這一走，不知道怎麼辦，那些小學生都好可愛，最喜歡到戶外上生物課，捉些小虫，採些花花草草。田裡忙不過來的時候要放他們假，大家都去幫忙。有些頑皮的被老師罰，留在學校做功課，我就炒米粉偷偷拿給他們吃啦，蝦皮蔥花炒米粉，真好吃 蓓:( 聽得神往) 好有意思，又有意義的生活，這使我想起來五歲前光著小腳在田埂上走，桂香，我可以去看看劉斌嗎? 桂: 唉，他現在不好看啦，頭髮掉光，那個臉啊扁成這個樣子啦(用手指壓著臉) *蓓落神 桂: 他交代我說，事情一辦完就快回家。哎……妳還不想看那封信噢?( 又指指桌上的信) 蓓:( 忍不住笑出來) 我其實很想看，只是我擔心不知道他信裡寫的東西會不會讓妳心裡不好受 桂: 不必擔心啦，我現在是刀鎗不入，不怕啦 蓓: 好，那我們就一起看吧 *二人坐近，桂喜形於色，蓓拆開信，舞台燈光集中二人 斌:(O.S.) 蓓華如見，二＋幾年一晃眼就過去了，想不到這次得托桂香來遞給你這封信。蓓華，回顧我這一生，如果說我有對不起任何人的話，那就是妳。這麼多年來，妳一定有件事一直耿耿於懷，大學畢業我一句話沒說就不告而別，其實後來有很多次我都鼓起勇氣想找妳解釋，但到最後都萛了。現在想起來當年我真是幼稚，懦弱……(停頓一下)畢業典禮那一天，妳母親到宿舍來找我，她因為知道我的志向是回宜蘭鄉下教書，就希望我放棄妳，她說你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從宜蘭搬到台北，妳從小在家裡吃好的穿好的，回去宜蘭妳一定不習慣過那種簡陋的日子。記得妳母親一走我就踩上我的破腳踏車，路上採了些野花就騎往妳家。……到了妳家門口，只見一輛有司機坐在裡面的轎車停在那裡，一位男士捧了一大把長莖的玫瑰花在按鈴，……門開了，看見妳母親笑容可掬的迎了那位男士進去，我當時立刻自慚得恨不得鑽進地洞，氣餒得把野花撤了一地，掉轉頭騎了腳踏車就走，從此再沒有回頭。 桂:( 擦眼睛) 我們阿斌好可憐噢 蓓:( 難掩氣憤) 他可憐? 可憐的是我，他為什麼不給我機會為自己選擇?他為什麼不勇敢一點來問我? 問我願不願意跟他走，他為什麼如此輕意放棄?我們一畢業他就不見了人，害我哭濕了多少枕頭，多少年每次想起來就傷心，責備自己當年是不是做錯了什麼，說錯了什麼(傷心) 桂:哎喲，那就是我們阿斌的不對囉，但是…但是他如果娶了妳，那我就嫁不到他了 *蓓破涕而笑，緊擁著桂香的肩，二人繼續看下去 斌:(O.S.) 蓓華，原諒我，原諒我當年年少沒有自信，一定使妳很困擾，現在聽我解釋之後，希望妳心裡能舒服些。桂香是我一回宜蘭就認識的，我開始在鄉下教書，沒什麼經驗，每天一下課孩子們一哄而散，教室非常凌亂，而很奇怪，到了第二天早上，教室一定是打掃得乾乾淨淨的，後來才知道是桂香每天田裡工作完了之後就自動跑來打掃。她起步太晚，書讀得不多，但有一顆善良的心和可愛的性格。 桂:( 扭捏，心中又喜又羞，偷看蓓一眼) 他在說我啦 *蓓緊摟著桂 斌:(O.S.) 我們建立了一個家，生了四個孩子，生活得很幸福。只是天不假年，我得了病，看來時日不多了，而我有一件事很不甘心，就是我這一走，我辛辛苦苦建立的學校前途堪憂，我能把它交托給誰? 蓓華，我現在斗膽問妳一句話，唉，二＋多年不見，一下子就開這麼大的口，作這麼荒謬的要求 *母現緩步走來 斌:(O.S.) 但是我這次一定要問，當年我就是沒敢問而造成一生的遺憾，(稍頓) 蓓華，妳願意接收這個學校嗎?妳願意回到故鄉辦這個學校嗎? 蓓華，妳願意嗎? 蓓:( 滿腔奔騰)劉斌! 我願意! *母驚，掩口 *蓓桂攜手高舉謝幕 桂: 妳搬來宜蘭，那洪醫師怎麼辦? 蓓: 我來，那洪醫生一定會跟我來 桂:(大喜過望) 哇，我們鄉下也很缺醫生哎 *蓓回首伸出手向母，母加入 母: 我就不去了，幸虧好台北還有個兒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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